谢无尘的白月光死在我和他的大婚当日。
婚后我处处讨好。
换来的也只有一句，“真想讨好我，就趁早去死。”
我心灰意冷，参与仙魔大战，一心求死。
可在大战中谢无尘却赶来为我挡下致命一击。
死前，他用尽最后力气推开我想要接住他的手。
“沈月华，别为我殉情，免得脏了我的轮回路。”
他死后，整个天界都责怪我，怨我害死了他。
大战结束，大家都盼着我去死，连我自己也是。
最后，我在诛仙台一跃而下。
再次醒来，我回到未和谢无尘被赐婚前。
重来一回，我决心斩断情丝，为他求娶白月光。
“沈月华，你当真好手段，竟能让我师尊以命相胁逼我娶你。”
我被一掌打的踉跄半步，喉间漫上腥甜。
眼前少年仙君白衣胜雪，眉目如画，与十年后神魂溃散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是谢无尘，活着的谢无尘。
我果真回到了和他成婚前。
“谢无尘，你从未想过娶我，是因为楚云舒才是你真正想娶的人，对吗？”
我强压下心口翻涌的酸涩，指尖掐入掌心。
“是又如何？你能替本君求来天婚契不成？”
“能。”
天君念我父母殉道之功，赐我一道天婚契，许我自定姻缘。
所以这婚契上未落名姓。
上一世，我用天君赐婚强压他娶我。
这次就再用天婚契成全他。
他怔了一瞬，气笑了：“沈月华，我没兴趣陪你玩欲擒故纵。”
“你以父母殉道之功让天君为你我赐婚，现在又要成全，耍弄我很有趣？”
他拂袖震碎身侧玉柱，碎玉溅落脚边，我望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恍惚想起前世。
彼时他为替我挡九天雷劫，生生折了半身元丹。
我魔气入体时，他独闯幽冥寒潭取药，冻裂三根仙脉。
最后仙魔大战，他将我推出火海，自己却被业火烧得神魂俱灭。
临消散前，他只说了一句：“沈月华，别为我殉情，免得脏了我的轮回路。”
三世情劫未尽，他轮回千次皆会为我而死。
为斩这因果，我以半数寿元为祭，向轮回镜换来重生的机会。
代价是完成他三个执念——悔与我缔结天婚契，悔屈从师门联姻，悔未护住楚云舒。
天宫云雾缭绕，我将婚契捧至天君座前：“求君上为谢无尘与楚云舒赐婚。”
天君长叹：“月华，你可知逆改天命要受反噬？”
我叩首轻笑：“能换他平安，值得。”
折返天机阁时，谢无尘正倚在玉墙边把玩剑穗。
见我来，他挑眉讥讽：“这么快便回来，是怕本君反悔？”
我将婚契递去，他伸手欲展，却被我按住：“明日再看吧，会有惊喜。”
“装神弄鬼。”他甩开我的手，眼底嫌恶更甚，“哪日看不都是与你成婚？沈月华，和我成婚，当真让你这般高兴？”
我望着他心口隐约浮现的疤痕。
那是前世他为楚云舒剜我元丹时，被反噬咒纹灼伤的痕迹。
“高兴，你那么好，不论谁和你一起，都会觉得是天底下最高兴的事情了。”
“回。”谢无尘冷冷抛下这句话，抬腿便走。
要不是知道他不爱我，真会以为他在害羞。
回仙府途中，路过星陨台。
台下仙子们雀跃私语：“今夜荧惑守心，登星陨台观天象者，可得三生石庇佑，生生世世不分离！”
前世我也信了这传言，拽着谢无尘的袖子哀求：“带我登台观星可好？”
他却甩开我的手，语气比星陨台的寒风更冷：“生生世世？你我孽缘有这一世便够了。”
“什么荧惑守心，你是九尾灵魂，本就能活万年，只要不身陨，一世还不够长？还要三世。”
“若你要信这样的浑话便自己去瞧热闹，别扯上我。”
谢无尘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眼神比星陨台的寒风还要刺骨。
前世，他就是这样无情拒绝了我的请求。
可这一次，谢无尘却淡淡开口。
“想去？”
“我今晚可以陪你去星陨台，成婚后我没空陪你回昆仑墟省亲，这便当是赔礼了。”
我诧异地抬头看他，意外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谢无尘一向如此，嘴上刻薄，心却比谁都柔软。
明明不爱我，却还是豁出性命救了我三次。
谢无尘什么都好，只是不爱我。
我知道，今夜过后，我们便再无缘分。
哪怕登上星陨台，看到百年一遇的流星，我们也不会像传言中那样长相厮守。
可我还是压下眼底的潮湿，笑得灿烂：“好啊，我们一起去瞧瞧。”
半路，楚云舒的侍女拦在我们面前哭求。
“仙君，我家主子旧疾复发，想见您一面。”
谢无尘神情霎时间紧张起来，脚步不自觉往前跟上去。
“云舒身体不适，我去看看，你先回府，晚上星陨台见。”
我点头：“好。”
他忽然站定脚，琢磨回头，诧异看向我。
“从前你最是介意我和见她，如今怎的有愿意了？当真是改了性子？”
我哑然望着他，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他却冷笑一声，“也对，我们成婚后，她对你而言就不是威胁了。”
其实，我从未阻止过他对楚云舒的偏爱。
只是前世无意间发现楚云舒与魔族多有接触。
经过查证，她的确是魔界安插的眼线。
我才拼命阻拦他与楚云舒过多接触。
在楚云舒死后我试图解释，他什么都听不进去。
现在让我再选一次，我宁可他和楚云舒纠缠三生，也不愿意他再替我受罪三世。
他待我有救命之恩，他师尊待我有养育之恩。
我必须要报。
我先去了天宫，求天君许我完成约定后下凡历劫。
刚回到昆仑墟，谢无尘师尊、师叔齐齐坐在正厅等着我。
我习惯性地脱下身上的云锦披风，披到师尊身上：“师尊要注意身体。”
师尊握住我的手，满脸笑意。
“到底是我们家小月华体贴，哪里是那个臭小子能比的。”
“快将天婚契拿给我瞧瞧，盼了这么久，我们小月华终于要成我徒媳妇儿了。”
师叔见我身后无人，气得吹胡子瞪眼。
“臭小子，又叫你独自回来，如今婚契都下来了，他还敢！等他回昆仑墟，我好好教训他！”
父母战死后，我成了孤女，家族、天界对我避之不及，是谢无尘的师尊与师叔将我养大。
给我爱，给我一切。
在他们面前，我一向听话，只是这次，我要忤逆他们了，
我低垂下脑袋，“我不成婚了，师尊、师叔，我和谢无尘不成婚了。”
“明日我便下凡界，日后我不在您二位身侧侍候，可千万要好好顾着自己个儿身子。”
师尊顿时一掌拍在桌上，语气有些急。
“什么！你要去历劫？当初你爹娘为守护仙界战死，从小你就养在我们身边，哪还有亲人？哪还有地方可去？”
“对啊，我的小月华，若是你想要在天界有个职位，老夫替你向天君要来，这不是难事。”
师叔眼眶有些红，拉住我手，“咱何苦要受历劫那份委屈？咱不去吃苦啊。”
“那臭小子是不是又为旁人叫你受了委屈？”
我摇摇头。
前世，他们也是这么劝我的。
最后我丧夫，他们丧徒，所有人都后悔终身。
“师尊，有些事情强求不来，无尘心里头的人不是我，强行在一起我们也不会有结果。”
“何况，早前我做了个梦，去向司命解梦，我和无尘本就是孽缘，何苦继续纠缠三生？”
“梦里他娶我后，日日沉闷，把心思放在公差中，又为责任强行替我挡下三劫，最终身陨。”
说到这里，我心脏针扎一般疼。
师尊的指尖微微发颤，声音里压着慌乱：“不，不会的……月华，只是个梦而已。”
我咽下喉间酸涩，勉强扯出笑意：“师尊，梦是天道预兆。我不求与他成婚，只愿他能平安。”
“他生来背负太多枷锁，至少婚事，该由他自己抉择。”
我向师尊、师叔叩首。
“求师尊师叔允我离开。养育之恩，月华来世结草衔环相报。”
师叔红着眼将灵石袋塞进我掌心，师尊扶我起身时掌心冰凉。
“昆仑墟永远是你的家。”
我抱住师尊。
斩断与谢无尘的孽缘，师尊便不必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
这一世，所有人都该圆满。
星陨台的夜风卷着祈愿铃的脆响，成双仙侣的私语像细针刺入耳膜。
“沈月华。”熟悉的嗓音裹着戾气从身后炸开。
谢无尘攥住我手腕的力道几乎捏碎骨头。
“你为何私自将天门大开？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云舒魔气入体，现下凶多吉少。”
“若是她出了事，我要你拿命赔。”
前世画面骤然浮现。
大婚当夜，楚云舒魔气入体死在我面前，谢无尘抱着逐渐冰冷的尸身，看我的眼神淬着恨意。
“为何死的不是你？”
而今我未与他成婚，宿命却仍将我们推向相同结局。
“所以仙君是来取我元丹的？”我直视他翻涌着风暴的眼睛。
他瞳孔骤缩，拽着我瞬移至楚云舒的寝殿。
寒玉榻上的女子面色青灰，医官持刃划开我手臂，鲜血滴落时魔毒黑雾剧烈翻腾。
“需取元丹为引。”医官话音未落，谢无尘厉声打断：“不行！”
他剑眉紧蹙的模样与前世重叠。
那时他为楚云舒剜我元丹，反噬咒文爬满他心口也浑然不觉。
“我愿救。”我按住剧痛的手臂轻笑，“无非是损耗千年修为。”
谢无尘扯下袖摆蒙住我双眼，布料摩挲声里，他呼吸重得发颤：“此番……算我欠你。”
刀刃刺入心口的刹那，往事如走马灯掠过。
八岁那年，我被仙童推倒在雪地里讥笑“无父无母的野种”。
是谢无尘挥剑斩断那些人的发带。
少年掌心温度透过冰天雪地传来：“别怕，我在。”
他确实用命践行了诺言。
前世神魂溃散前，仍用最后灵力将我推出火海。
“谢无尘……”我意识模糊地呢喃，“这辈子……我不缠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