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来，每家每户门前都塞了一本册子。
打开以后，里面主角竟是我自己。
原来是前一天，林清清想要借我的裙子去赶庙，我没有借，于是就被人报复画了裸体绘本。
我不敢面对乡亲们的指指点点，包着头巾，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去找对象沈言，
却看到他和他的兄弟们人手一支的卷烟，
一同欣赏着我的画本。
“沈言哥，你也太大方了，自己对象你都舍得跟咱们分享。”
沈言无所谓的摆摆手：
“呵，要不是当初她死缠烂打，我哪会要她？一个娇娇女，啥也不会干。”
他的朋友拍一拍他的肩膀：“城里来的嘛，是不如林清清能干啊，不过我感觉她不娇气啊，整天大太阳底下晒着也没有抱怨过一句，挺好了。”
沈言却黑了脸：“清清不过是要借她一件裙子她都不肯借，不就是看不起清清吗？到底是城里人，从骨子里就是看不起咱们。”
“你以为她整天下地不抱怨就是吃苦了？那是因为我在她前面，她想粘着我，甘之如饴呢。”
“现在我就是要让她知道，她没有资格瞧不起清清。清清比她干净多了。”
……
没想到他是这样看我的，我刚来这里的时候，确实什么都不会，是他愿意教我帮助我，因此我对他有些依赖。
可是后面熟悉了以后，我吃苦耐劳不抱怨不掉队，是想要做出自己的贡献，在他看来却是讨好他的手段。
前几天沈言的邻居妹妹找我借一条裙子想要去参加庙会，可是她仗着我喜欢沈言，总是来借我的东西从来没有还过。
她看上的那条裙子是我的父母给我买的成人礼，我不想借，就跟她说庙会人挤人的，没必要穿这么好的裙子。
沈言听着就觉得我是嫌农村人脏，嫌林清清脏，要我给她道歉。
我不觉得自己错了，不肯道歉，结果沈言就几天不理我，竟然是忙着给我画小画报去了。
以前我听说惹了沈言可以，千万不要惹林清清，我还觉得沈言是个男子汉，对邻居妹妹都这么好，对女朋友肯定更好。
现在我知道了他只对林清清好，不管她是什么身份。
明明林清清像个跟屁虫一样整天跟在沈言身边，沈言不觉得烦。
我只是喜欢在干活的时候挨着沈言近一点，沈言就会不耐烦的说：“怎么这么粘人。”
沈言每次去镇上都要给林清清买漂亮的头花，我只是生日的时候想让他给我带块大白兔奶糖，他说：
“你们城里人就是事多，我们都不过生日。”
我请假去了镇上给远在北京的父母去了电话。
“爸妈，我愿意回城继续读书，你们帮我安排吧。”
现在高考恢复了，我的父母也恢复了教授身份，早就想要我回去了。
只是我舍不得沈言，一直在犹豫。
现在我才看清，沈言不爱我，不值得我为他蹉跎一生。
回到宿舍，沈言已经在等我了，看到我回来，他急忙迎了上来。
“卓卓，你没事吧？我听说你今天请假，担心坏了。”
我扯回他拉着胳膊：“我能有什么事？”
沈言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干咳了下：“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没关系的，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我不是那样的人，那些画是怎么出现的？”
“那些画肯定就是有人嫉妒你，瞎画的。”
“林清清找我借衣服我没借然后我的这些画就出现在大街上了，你的意思是林清清嫉妒我做的这一切？”
沈言听不得别人说林清清，顿时就急了：
“你怎么说话呢，这关清清什么事？你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冤枉人。我今天就多余来安慰你，看来你根本就不长记性。”
说完沈言就摔门离开了。
第二天打开门，门上一股臭味，被人泼了粪。旁边还写着大大的“婊子”。
“哎呦，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跟这样的人住一起。”
“她可别有什么病，到时候再传染给我们。”
“你们说什么呢？我没有！”我无力的辩解着。
“没有什么？昨天沈言都摔门离开了，肯定是你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
我从下乡就住在这里，和他们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却选择相信沈言。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都起来了，围满了人，我看到沈言在角落看着，一声不吭，仿佛在等我求他。
“就是，你要是没做过，那些画哪来的？幸好我没有借你的那件衣服，不然再给我传染了。”
林清清在一边说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突然眼珠子一转大声嚷道：
“照我看，这样的人就不配住在知青点，把知青的名声都带坏了。我提议，把她赶出去。”
她的提议得到了知青们的支持：“对，把她赶出去，不然大家还以为我们知青都是她这样的呢。”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口浓痰正正糊在了我的脸上：“不要脸的玩意，快滚出。”
我刚擦掉脸上的脏污，胳膊又被人拽了下。
我看到沈言还是站在原来的角落，一动不动，仿佛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别碰我！”我大吼一声，擦掉眼泪，“你们再骂我一句，我就报警。”
我的吼声成功镇住了众人，这个时代大家都挺怕警察的，面面相觑没有进一步动作。
沈言终于从后方走出来：“都散了吧。乡里乡亲的，报什么警，卓卓就是吓唬你们的，没事啊，都散了吧。”
众人这才珊珊离开，小声嘀咕着：“我就说嘛，她干出那样的事，怎么好意思报警。”
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沈言才冷着脸说：“方卓卓，你还不嫌丢人吗？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许报警，不许把事情闹大！”
刚刚他们围着我的时候他不嫌事大，要赶我走的时候，他不嫌事大。现在要报警了，他知道事大了。
也是，警察来了万一查出来是他画的那些，他就完了。
“又不是我做的，我丢什么人，你要是觉得丢人，就离我远点。”
沈言握住我的肩膀：
“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你，只是乡亲们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心肠不坏的，你不要和他们计较。”
村子里面的氛围很压抑，所有人都绕着我走，我也尽量不和他们起冲突。
只是下工的时候很晚了，我走着走着就觉得脚底一软。
晕倒前最后看到的是林清清的笑脸：“还想报警，今天就毁了她，看看她还敢不敢。”
她身后沈言的兄弟们一个个摩拳擦掌着：“我们这样做不会出事吧？要是她真的报了警怎么办？”
林清清：“能出什么事，她对沈言哥哥言听计从，只要沈言哥哥不许，她就不敢。”
再次醒来，身边都是人，身上青青紫紫的，歪歪斜斜的披着一件衣服。
“真丢人，她怎么这么不要脸。”
“别说了，小心人家报警啊。”
“怕她啊，报警还不知道哦啊抓的是谁呢。这样伤风败俗的才应该抓。”
沈言红着眼睛仿佛要吃人：“有人强迫你的是不是？那个人是谁，我要杀了他。”
林清清拉扯着沈言的衣服：“沈言哥哥，我知道你无法接受，但这就是事实，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沈言：“方卓卓你自己说，你说我就信。”
他这个时候又来表现深情了，虽然我已经对他失望至极，但是此时此刻，我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
“是林清清，”我沙哑着嗓子控诉，“如果我说是林清清呢？”
沈言的动作顿住，他的兄弟们上前拉开他。
“沈言哥，你别听她瞎说，她就是在随意攀咬，清清和我们一起长大，你最清楚她是什么人啊。”
看沈言还是没有说话，林清清有了底气：
“她这样的人就该被批斗被教育，不然传到外面，还以为我们村姑息养奸。”
我不能被批斗，那会成为我一生的耻辱，即便以后回城，也会丢我父母的脸。
我的父母因为教授的是中医药，这些年受到很多误解，好不容易现在看到未来了，我不能让他们再因为我而抬不起头。
我乞求他们不要。
“林清清，我错了，你放过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沈言，救救我，你只要救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会去招惹你了，我错了。”
我哭喊着，挣扎着，然而无济于事。
在林清清的带领下，左边一拳右边一脚，我被绳子绑上，同时身上多了很多脚印和青紫。
我被绑着关了起来，要等到大队安排。
我被带到村小学，身上绑着绳子，脖子上挂着牌子，我的名字被打上了大大的红叉。
幸好披散着的头发遮住了我的脸，让我不至于特别难堪，只要一直低着头听完他们对我的审判。
但林清清不会放过我，她抓起我的头发，迫使我抬头面对众人。
随着我的罪名被一一念出，不断有人朝我扔着臭鸡蛋，土坷垃。
我挣扎着闪躲着，但是被揪着头发。
有人朝我的膝盖踢去，膝盖一疼，头皮更疼，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
人们嘴里喊着破鞋，荡妇，对我吐着口水。
我麻木的看着他们，像一只木偶，他们让我跪下就跪下，让我喊我错了就喊我错了。
终于他们看到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愿意放过我了。
沈言扶住我软塌塌的身体，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他：“不要碰我，我脏。”
他却强硬的拽住我说：“清者自清，我不会嫌弃你的。”
我感受到他反常的态度问：“你都知道了？”
沈言点点头：“我知道他们伤害了你，我会娶你，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你原谅她们。”
我震惊于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要我原谅她们？凭什么？”
“清清还小，你要是报警的话，她一辈子就毁了。反正我知道你是清白的，不会嫌弃你，我们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他竟然愿意为了林清清娶我，可是林清清的名声是名声，我的名声就可以随意践踏吗？
“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嫁给你呢？”
沈言：“你不嫁给我你还想嫁给谁？别任性，你好好准备下，三天后我们就结婚。”
所有人都知道了我要嫁给沈言，他给我请了三天假，把我带在身边不能离开。
他们都说沈言深情，都这样了还愿意要我。
终于到了结婚的那天，我被打扮成了一个漂亮的花瓶，被他用自行车载着绕村一圈。
看到的人面上是恭喜，转身却发出嗤笑，对着车后座的我指指点点。
沈言无法体会我的心情，拉着我就到了他的家，我来过无数次的地方，此时院子里面站满了人。
不管真心假意，此时脸上都是笑容。
“今天沈言和方卓卓的好日子，他们一起这么多年，终于修成正果了，我们一起祝福他们。”
在证婚人的带领下，院子里响起了鼓掌声，我被带着走到人前。
随着一声“一拜天地”沈言已经拜了下去，见我迟迟不肯下拜，他用力按下我的脖子。
“乖，过了今天，咱们就是夫妻了。我肯定会对你好的。”
我梗着脖子不肯低头，这时候一排警用边三轮停在了沈家门前。
“谁是方卓卓？”为首的男人问。
“我是。”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看我穿着红色的嫁衣，不解：“你是方文同教授的女儿？”
方文同正是我父亲的名字，原来父亲已经安排好了我的回城事宜，但这些天一直没有我的消息，担心我出了事，就拖了眼前的男人来接我。
他叫李牧，曾经被父亲救过一命，这次来赣省出任务，正好顺路带我走。
他看我点头，问：“你的父亲让我带你回去，但看你现在……”
“我跟你走”我迫切的打断他的话，“我想回家，我不想结婚。”
听我这样说，李牧的眼神微冷：“是他们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