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我离开团长妻子后

第一章

高考录取通知书到的前一天,我被警官拷走,在大西北劳改了五年。

这五年里,妻子和女儿始终对我不离不弃,硬是等到了我刑满释放。

我感激他们,回来后拼了命的工作,养家糊口。

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了妻子和女儿的对话。

“妈妈,你让爸爸别再来学校接我了,丢死人了!”

“当年你把他和小叔的录取通知书交换的时候,我就说了别把罪引到他身上!”

“现在好了,同学们都笑话我的爸爸是个劳改犯呢!”

妻子摸着女儿的脑袋,认真道:

“我答应你小叔一定会助他成功。你爸性子犟,只有他离我们远远的,这件事才不会被发现。”

原来我引以为傲的幸福家庭,不过是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

……

林秀英摸了摸亭亭的脑袋,认真嘱咐道:

“当年你奶奶知道真相后被气死,妈妈觉得愧疚,所以一等你小叔毕业,我就去为你爸平反了。”

“咱们欠他的已经够多了,你要多听他的话,我们娘俩好好守着他下半辈子,就当是对他的补偿了。”

亭亭小小的脸蛋皱成一团,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母女俩的声音透过门缝清晰传进我耳朵里。

字字句句犹如利刃,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脚步声渐近,我狼狈地落荒而逃。

一直隐忍的泪水夺眶而出。

当年我下放西北农场劳改,从25岁到30岁,最美好的年华都埋葬在那片黄土地里。

我带着一身伤痛回到家乡,可等待我的却是当年高考成绩落榜的消息,以及母亲病逝的噩耗

父亲嫌我丢脸,给我一根棍子长的粗绳让我上吊自尽。

只有秀英和亭亭鼓励我向前看。

林秀英紧紧抱着我,她的眼里没有一丝鄙夷和嫌弃。

“建国,人生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我和亭亭会一直在你身边。”

亭亭用小手替我拭去眼泪:

“爸爸不哭,我和妈妈会保护你的!”

她们像曙光般照亮我的生活,将我从绝望的沼泽中拉出。

却不曾想我所遭受的苦难和屈辱,都是她们为了我的继弟陈志伟所精心设计的。

我以为的温暖,也是她们为了掩盖真相而施舍的怜悯。

我转身把刚买的烤鸭全部倒进垃圾桶。

回到家刚推开门,亭亭就扑进我怀里。

“爸爸!”

我立即胡乱抹了把脸。

不过这次我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回家就和她拥抱。

“爸爸,你怎么眼睛红红的?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亭亭注意到我红肿的眼角,眼里全是担忧的神色。

林秀英闻言立马紧张起来,握住我的手上下打量。

“建国,怎么脸色那么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不动手色抽回手,语气淡淡:“外面风大,吹的。”

林秀英将我的手指捂在手心里吹了吹,热气从指尖的皮肤蔓延。她的目光还是像从前般温柔。

如此真实的关心也是假的吗?

我强压下心头复杂的情绪,逼自己镇静开口。

“我有些饿了。”

林秀英赶忙进厨房开火下面,亭亭也跟着去帮忙。

一转头,我的目光落在樟木箱上的糕点盒。

林秀英总是在夜深人静时举着手电筒翻阅盒子里面的东西。

我踩着条凳拿下盒子打开。

看到日记上的日期是1978年后,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第二章

那年我下放农场被折磨得瘦骨嶙峋,她却迫不及待地怀念上大学的陈志刚。

我自虐般一页页翻看着她对陈志刚深情的告白。

“志刚,你的笑容是我每日的阳光,温暖而明媚。”

“志刚我不能没有你,否则我的世界将失去色彩,如同夜空没有了星辰。”

我曾经暗示过她羡慕会写情书的人,她只是头也不抬叫我少看点露骨的西方小说。

那时我只当她作为姑娘,内敛含蓄,却不曾想她直白的爱意只是不向我表露罢了。

还有数不清的寄往京北的信件,每张邮票都被她保存完好。

盒子最底下还有一张三人在京北大学门口的合照。

陈志刚穿着学士服意气风发,母女俩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他。

我握着照片的手用力攥紧。

因为错爱一人,陈志刚成了受人尊敬的医生。

我成了令人唾骂的劳改犯。

用过晚饭后。

林秀英照例去给我切水果,亭亭主动去给我打洗脚水。

曾经让我觉得无比熟悉又感动的行为,此刻只觉得脊背发寒。

第二天我去民政局提交了离婚申请。

然后去银行取出我妈生前留给我的存款还有我给亭亭攒的上学费。

到火车站买了一张两日后去广城的票。

……

回去的路上迎面撞上林秀英和陈志刚。

二人一左一右牵着亭亭的手。

亭亭蹦蹦跳跳的,高兴极了。

亭亭在我面前向来文静,很少有这么外向的时候。

连平常不苟言笑的林秀英,此刻也是满面春风。

远远看过去倒比和我在一起更像一家人。

看到我林秀英脸上一僵,亭亭猛地收回了笑脸。

陈志刚神色如常。

“哥,这么早就下班了?”

“今天我生日,嫂子说要带我去伯母家庆祝呢,一起来啊。”

林秀英立马接话解释道:“妈今天一个人在家,她特意嘱咐我志刚的生日她要亲自操办。”

亭亭扯着我的袖子撒娇:“外婆做了大餐呢,我想爸爸吃顿好的。”

我忍不住内心冷笑。

陈志刚昨天才调来军区医院。

母女俩分明是忍不住要和他见面,非要拿我当借口。

我点点头,林秀英才稍稍松了口气。

林秀英驶出军用卡车,陈志刚熟练抱起亭亭先一步上了副座。

我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从前林秀英从不让我坐她军区的车。

她和我解释军区有规定,她不能搞特殊。

我自知身上有污点怕被人说闲话影响她。

所以不论刮风下雨我只能骑着家里那辆生锈的二八大杠外出。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她的所有特殊都是留给陈志刚的。

陈志刚捂着嘴不好意思地说:

“哥,已经没座了,要不你蹲后车斗好了。”

林秀英有些为难地看着我:“今天志刚生日你就让——”

不等他把话说完,我独自去后院推出单车。

林秀英愣了愣,眼里有一瞬间的不忍。

她放下握住方向盘的车,刚要开口就被郝志刚打断。

“嫂子我好饿呀,你快开车嘛。”

林秀英不再犹豫,驱车离开。

等我赶到后,所有人已经开吃了。

第三章

我坐下后林秀英递来一碗牛肉面。

“建国,我特意给你留的你最爱吃的牛肉面,趁热吃吧。”

我推开已经凉掉了的牛肉面,冷冷道:

“我牛肉过敏。”

牛肉是他们娘俩爱吃,所以每次去食堂我都会用自己的肉票给他们打满满一碗牛肉。

可是只要他们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么多年来我从没夹过一口牛肉。

林秀英尴尬一笑:“怪我,是我记性不好。”

记性不好却记得陈志刚不爱吃葱,还一根根帮他挑出来。

丈母娘扬眉,厌恶地瞪着我。

“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一个劳改犯还当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呢,秀英还能要你你就该感恩戴德!”

“一来就拉着张死人脸,我们林家谁欠你了?倒胃口的玩意儿!”

在丈母娘眼里,我是一个有污点的男人,远不如陈志刚拥有光鲜亮丽的职业能给林家撑面子。

面对丈母娘喋喋不休的数落,从前娘俩会还会帮我说话。

现在林秀英只顾着听陈志刚说话,眼里溢出的满满的爱意。

亭亭则满脸崇拜地夸他,令他的表情都飘飘然了起来。

这一刻,我真想现在就逃离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我放下碗筷,平静开口:“那就离婚好了。”

“你还敢顶嘴!”

丈母娘断气一碗热汤朝我泼来。

汤水顺着我的额头迅速流下,刺痛着我的皮肤。

陈志刚大叫一声,母女俩这才把目光转移到我身上。

林秀英扫了我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她小心翼翼地检查陈志刚全身,生怕有一滴汤汁溅到他身上。

“志刚,有没有被烫到啊?”

亭亭也立刻凑了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讨好道:

“小叔最爱干净了,可不能沾上脏东西。”

陈志刚冲我得意一笑,温和道:“谢谢嫂子和亭亭,我没事的。”

我站在原地,身上灼烧般的痛楚远不及心里的痛。

我一言不发去了厕所。

丈母娘还在身后不屑地嘲讽我。

“又没有烫掉你一层皮,矫情什么!”

我刚拧开水龙头,陈志刚就进来了。

他双手叉腰,一脸挑衅。

“陈建国,别装了!从小到大不管我抢走你什么东西,你永远都要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现在亲眼瞧见自己的老婆和女儿满心满眼都是我,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

“换录取通知书和送你去劳改场算什么,我只要张张嘴,他们娘俩什么都愿意为我干,就连你那个短命妈也得倒霉!”

我猛地呼吸一窒,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陈志刚勾唇一笑:

“你被抓走后的第五年我和嫂子的事被你妈知道了,嫂子只好把她关到一间废弃的茅厕里,没过多久她就活活饿死了。”

“对了,还是你女儿亲手锁的门呢。”

胸口剧烈起伏着,我难以置信地向后倒退几步。

虽然那天从林秀英口中得知我妈的死和她有关,但没想到竟然是她们母女俩亲自动的手。

为了陈志刚,他们居然能害死我的亲人。

陈志刚对我的反应很满意,他继续说道:

“你妈死的那个晚上,你老婆和女儿在国营饭店给我举办毕业晚会呢!”

我气到浑身发颤,扬起手。

他像是早有预料,大喊一声,反手拽住我摔在他身上。

下一秒,亭亭直接冲进来咬住我的手臂,我疼地冒汗却舍不得还手。

最后被她活生生咬下一块血肉来。

亭亭伸出双臂,小小的身躯护着陈志刚。

“坏爸爸,不许欺负小叔!”

林秀英用力推开我,心疼地将陈志刚抱进怀里。

陈志刚顷刻间换成了委屈的模样。

“嫂子,我好心想帮哥哥清理身上的污渍,结果他看见你给我买的手表立马就要抢走,他抢不过就骂我是勾引你的鸭子。”

林秀英阴沉着脸,怒斥我。

“陈建国,你太过分了,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关到禁闭室去!”

我捂着血淋淋的手臂,冷笑道:“我当然信,我进监狱不就是拜你所赐吗!”

林秀英眼神闪过一丝慌张,但仍旧理直气壮:

“那是你活该,谁叫你手脚不干净。”

丈母娘朝我脸上吐口水。

“呸!偷鸡摸狗的事干多了以为自己依旧清白呢!”

我挣扎着爬起来,林秀英这才注意到我渗出的血迹。

她下意识想要扶起我,陈志刚立马大声嚷嚷:

“嫂子,我浑身都好痛啊。”

林秀英不再犹豫,带着亭亭搀扶着陈志刚上车。

二人离去的背影像一记重锤,将我对他们的最后一丝柔情砸得粉碎。

我一路狼狈地赶到卫生所。

路过一间高级病房时,耳边传来一阵轻快的笑声。

第四章

我透过门缝看见林秀英和亭亭紧张地围在陈志刚两边。

他发现门口的我后,朝我讥讽一笑。

“嫂子我真的没事,你们快回去看看建国吧,他比我更需要你们。”

林秀英不以为意。

“没事,他一向能忍,不过是流了点血不会有什么大碍。”

亭亭点头:“对啊,我只想守着爸爸,不想回去看陈建国,每次他用长满粗茧的手碰我时我都恶心的紧。”

我以为我不会再为他们母女俩难过。

可亲眼目睹自己的亲生女儿喊别的男人爸爸,心脏还是忍不住一阵钝痛。

亭亭出生那天,秀英难产大出血,我在手术室外急得团团转,最后强闯手术室也要看着秀英和亭亭平安无事。

无论是照顾产后的秀英,还是哺育襁褓里的亭亭,每一步我都是亲力亲为。

作为一位父亲,我对她问心无愧。

陈志刚笑了笑,温声道:“那就留下吧。”

亭亭红着脸捂住了眼睛。

林秀英脸上飞红,两具身体很快交缠在了一起,晃得病床嘎吱响。

我捂住耳朵,飞奔至窗口拿药。

回到家里简单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后,去民政局领了离婚证。

最后将一封举报信放在了政委办公室。

母女俩第二天中午才回来。

林秀英对亭亭使眼色,亭亭狗腿地跑来给我捏肩膀。

“爸爸,我们送小叔的路上碰到了爷爷所以只好陪着他在医院守了一晚上,所以现在才回来。”

听到这话我不禁自嘲一笑。

上周我爸才上门要钱回了老家,要后天才会回来。

娘俩配合的行云流水,不知道往日里合伙编过多少谎骗我。

我懒得揭穿她们,直接掏出离婚协议。

“上个月的电费账单,你签好字拿去单位报销。”

林秀英见我没有深究,便利落地签好了字。

她抱住我,语气软了下来:

“今天中午我说的话确实有些过分了,我向你道歉,也替亭亭和你说声对不起。”

“昨天是志刚生日我才送了他一块表,只是作为亲人间的礼物而已,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林秀英脖颈上的吻痕触目惊心。

令我恶心。

刚想推开她环抱在我腰间的手,却突然感觉浑身发热。

“建国,你怎么这么烫?”

林秀英一惊,手掌贴在我额头。

“你发烧了。”

亭亭听见我咳嗽,立刻跑去倒热水。

林秀英匆忙套上外套。

“我去医务室拿药。”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喊叫声。

“着火了!快救火啊!”

林秀英的脸色瞬间变了,穿着拖鞋就飞奔出门。

亭亭也扔下水杯,跟着跑了出去。

她们狂奔的方向是陈志刚的宿舍,可火势明明离那隔着一条街。

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就算他们平时演得再好,在真正在乎的人面前终究还是会暴露。

不过也好,不用找理由离开了。

我翻箱倒柜找出家里剩下的一点中药,熬好服下便沉沉睡下。

次日天光大亮。

我留下一封手写信,提着行李踏上了南下之旅。

与此同时,林秀英才从陈志刚的床上下来。

她懊恼地捶了捶脑袋。

想到我还发着烧,便马不停蹄要去供销社买我爱吃的麦乳精。

没想到在路口拐角处碰上刘政委。

刘政委把举报信甩到到林秀英脸上,怒斥道:

“你怎么能让陈建国同志蒙受这么大的冤屈!”

“纪委员会的人已经调查清楚了,你还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